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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沧浪诗话》的隐喻系统和诗学旨趣新论
周裕锴
内容提要 本文拟从语言分析的角度对《沧浪诗话》“以禅喻诗”的隐喻系统乜番考察,
以纠正学界长期以来对严羽诗学旨趣的误解。主要观点有:“妙悟”的浅深与否关涉诗歌品
级的形上等级制;“丬义之悟”和“透彻之悟”是对丌等级诗歌的不同表述,并非各有
格调、神韵之二义;严羽站在临济宗宗杲禅师的立场以禅喻诗,所以“临济下”和“曹洞下”
有高下邪正之分;“别材别趣”来自禅宗“教外别传”的隐喻,由此牵涉“以文字为诗”和
“不立文字”的对立;“兴趣”的意思是“感兴的趣味”,与神韵、意境无关,提倡“惟在兴
趣”与推崇李杜诗本无矛盾;“羚羊挂角”、“空中之音”等禅语是关于诗歌语言文字在表达
意义的澄明性方面的隐喻,并非提倡冲淡空灵。学界对严羽的误解,多来自明清诗论家将“以
禅喻诗”变为“以禅入诗”的误导。
关键词 《沧浪诗话》 以禅喻诗 妙悟 临济》曹洞》别材别趣 兴趣
严羽在《答出继叔临安吴景仙书》(下简称《答吴景仙书》)中自诩“以禅喻诗,莫此亲切”,既然
是“以禅喻诗”,那么禅便是喻依,诗便是喻体;既然是“莫此亲切”,那么诗与禅之间便有相当的对
等性和相似性。学术界先达对严羽《沧浪诗话》的“以禅喻诗”已有众多精彩的解释,不过,在我看
来,这些解释若以“莫此亲切”来衡量的话,还存在乀些距离。由于这种距离,便引发对严羽诗论
亄系列聚讼争论和矛盾困惑。比如,“丬义之悟”和“透彻之悟”是否代表了后世取径的两种诗学
倾向?临济宗和曹洞宗均为南宗顿门,为何严羽要强分高下?“别材别趣”到底来自什么样的禅学隐喻?
“以文字为诗”是否就是“以散文为诗”?“羚羊挂角”等禅语是否隐喻诗歌的神韵冲淡、意境空灵?
严羽既然标举空灵蕴藉的“兴趣”,为何表面上要推崇李杜诗为诗歌极致?窃以为,若要“莫此亲切”
地还原严羽“以禅喻诗”的本意,一是须得了解其时代的禅学语境,二是须得了解其诗话的隐喻系统,
三是须得探究其整个诗学趣向。本文将依据以上三条标准,对学界较有影响的几种传统解释重新乜
番检讨,商榷对象中有笔者所极为尊敬的学界前辈,然而,借用严羽的话来说,为了与学界同仁共“断
千百年公案”,“虽获罪于世之君子,不辞也”。谨申愚见如下:
妙悟以禅喻诗的形上等级制
众所周知,严羽“以禅喻诗”的诗学纲要主要见于《沧浪诗话》的《诗辨》,而其中“禅道惟在妙
悟,诗道亦在妙悟”则是其标举的宗旨之。关于“妙悟”,学界或解释为“超乎理性认识、逻辑分析
的直觉体验”,或径直称之为“形象思维”,这些看法不无道理。不过,从《诗辨》的上下文来看,严
羽似乎并未讨论什么是“妙悟”这一概念的内涵,却更着重于建构诗歌品级上的“悟”与“不悟”的
形上等级制:
禅家者流,乘有小大,宗有南北,道有邪正;具正法眼者,是谓丬义。若声 、辟支果,
皆非正也。论诗如论禅:汉魏晋等作与盛唐之诗,则丬义也。大历以还之诗,则已落第二义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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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沧浪诗话》的隐喻系统和诗学旨趣新论
晚唐之诗,则声 、辟支果也。学汉魏晋与盛唐诗者,临济下也。学大历以还者,曹洞下也。大
抵禅道惟在妙悟,诗道亦在妙悟。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,而其诗独郺之之上者,一味妙
悟故也。惟悟乃为当行,乃为本色。然悟有浅深,有分限之悟,有透彻之悟,有但亗知半解之
悟。汉魏尚矣,不假悟也。谢灵运至盛唐诸公,透彻之悟也。他虽有悟者,皆非丬义也。
试取汉魏之诗而熟参之,次取晋宋之诗而熟参之,次取南北朝之诗而熟参之,次取沈宋王杨卢骆
陈拾遗之诗而熟参之,次忖元天宝诸家之诗而熟参之,次独取李杜二公之诗而熟参之,又取大
历十才子之诗而熟参之,又取元和之诗而熟参之,又尽取晚唐诸家之诗而熟参之,又取本朝苏黄
以下诸家之诗而熟参之,其真是非自有不能隐者。倘犹于此而无见焉,则是野狐外道蒙蔽其真识,
不可救药,终不悟也。
在这段诗歌品级叙述中,禅道与诗道分别构成四个等级制序列:(一)禅道方面(1)大乘南宗正
法眼丬义临济宗;(2)第二义曹洞宗;(3)小乘声 辟支果;(4)野狐外道。(二)诗道方面(1)
汉魏晋盛唐之诗;(2)大历以还之诗;(3)晚唐之诗;(4)本朝苏黄之诗。
丬等级,所谓“汉魏尚矣,不假悟也”,“尚”字通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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